“一个人”的摄制组

最后更新 2022-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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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本增,人们更多称呼他为“老高”。

    老高今年61。人高马大的他操着一口山西翼城话,声音洪亮,脚上永远蹬着一双黑色老布鞋。按他的话说,就图个好走路,“拍片方便”。老高口中的“拍片”,是指自发拍摄党员电教片。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半路出家的他扛起摄像机,一拍就是近二十年。

    我是搞组织工作的,我知道典型从哪些地方挖。

    老高开始拍片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1998年,身为翼城县委组织部组织科长的高本增因为工作需要,开始宣传优秀党员典型人物。那年,组织下达任务要为基层典型拍一部影片。县电视台的摄像师来到村支书家,结果只用了一天,拍摄就“结束了”。回去的路上,老高问,片子要做多久?得到的答复是,尽快,交差为主。老高这下不干了,基层成长起来一个干部,要几十年,拍摄一个典型,却只肯花两三天的时间。他说自己也是从基层成长起来的,基层的难,他全知道。

    特别是现在,我越来越知道我们(挖掘出)来一个典型确实不容易,我们一个典型十几年才成长为典型,人家干出来我们挖不出来,你挖不出来观众听不到看不到,我们这个典型就树不起来。

    从那时起高本增决定,基层的典型他自己去发掘、去拍摄,不就是扛着摄像机录影,能有多难?谁知做了才知道,想把片子拍好真的不容易。老高每拍摄一个典型,短的半年,长的要两三年,典型人物走到哪他就拍到哪,“长”在这些典型的身边。几年下来,他积累了大量的素材,却只能望着一大箱带子发愁。于是,50多岁的老高又去北京“学艺”,睡在年轻导演的工作室沙发上,端茶倒水买盒饭什么都干,就是想学学人家怎么编片子。就这样坚持着,老高的努力终于开始有回报。

    2004年,高本增自主拍摄的电教片《誓言无悔》在临汾市获奖,他用奖金给自己买了台高清摄像机,拍片的干劲更足了。这些年,高本增把镜头对准了默默无闻带领群众苦干实干的基层党员干部。他们中有身患癌症带着群众修路架桥的村支部书记,有在贫困村传授技术的大学生村官,有累倒在工作岗位的民警,还有当地煤矿的党委书记……

    最让老高骄傲的是,他花了三年时间拍摄了80后村医贺星龙,年轻村医扎根基层服务大众的事迹也由此广为人知,贺星龙还当选为十九大代表。

    2013年春节,老高没回家过年,在贺星龙家的窑洞后搭了一个帘子,跟他们一家吃住在一起。大年三十晚上,贺星龙接到出诊电话,孩子攥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镜头里是贺星龙扭头冲破夜幕的画面,镜头外是老高强忍眼泪,一路跟拍。

    2017年春天,记者在拍摄现场找到高本增时,看到61岁的老高正在吊“威亚”,挂在七八十度的陡坡上进行拍摄。

    绳子的一头拴在山顶的树根上,另一头系在老高腰上。他一只手抱着摄像机,另一只手抓着杂草,一寸寸地往下滑。老高就这样吊在空中,荡来荡去好几回。没有捷径,他深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采访对象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电视圈有个15的黄金比例之说:拍1分钟的成片,要准备5分钟的素材,少了效果不好,多了后期剪辑费劲。老高拍的人物片子时长一般都在1020分钟,按说素材最多要100分钟就够了,但老高每一部片子都拍了2000分钟以上的素材。

    老高说:“人家100分钟是专业要求,我的2000多分钟是一名共产党员的要求!”

    拍片路上,陪伴老高最多的,是那辆“房车”。2012年,儿子成家,按规矩应该给新媳妇买一辆代步的车,可孝顺的儿子儿媳却执意要把这笔钱给老高。儿媳说:“天天在外面奔波,最需要一辆车的是咱爸”。那年,他用这笔钱,加上一些积蓄,买了一辆依维柯。又自己动手,花了几个月时间,把这辆依维柯改装成了一辆能兼顾工作和生活的“房车”。

    这是拐杖、雨伞,这是三脚架、马扎,这是吃的东西,穿的衣服,这里边是药,这是无人机,这是摄像机,这是电脑,这是个储藏用的小冰箱。

    高本增出门有三宝:拐杖、小马扎和药箱。拐杖撑着他走路,小马扎用来休息,兼拍摄低角度,药箱里则装满了他的“救命药”。打开老高的药箱,糖尿病药有5种,心脏病药4种,萎缩性胃炎的药有七八种。满满一兜药,20天就消耗完了。

    一打电话说回来,我儿子就知道,我爸的药吃完了。

    特别是心脏病,不定哪一下,我有时就跟我老婆说,不定哪一下,我跟你们就没交代。

    老高有严重的糖尿病,每次吃饭前都需要自己注射胰岛素,剂量是常人的两倍多,一打就要打好几分钟。他同时还是低血糖病人。有一次,老高和几个村民在山里转悠找场地,突然大汗淋漓、脸色苍白,整个人都站不住了。

    吃个馍馍,吃个馍咱们就开始,要是不吃,就低血糖了,低血糖严重了要死人的知道不。

    老高膝盖半月板严重磨损,不得不换人工关节。刚做完手术一个月,腿还没消肿,老高就又上山了。家里人不让他去,可谁都拦不住他。妻子最不放心他的身体,只能默默地把救心丸放进他的口袋。

    因为腿不行嘛,至于我的身体影响不影响拍摄,这是小事。我觉得不影响,你说我哪个镜头没拍到?我(再)难拍的镜头都能拍到,你们不一定能拍到,我拍摄没受影响。

    高本增说,他无数次被这些基层典型人物感动,同时,他也影响着这些典型。好的典型不是天生的,与他们一起生活,包括花去数年拍摄他们,就是在培养他们。这些在山沟沟里默默奋斗的普通党员,太需要理解和鼓励了。

    那么大年纪了,一身病,开上个车,吃住在车上。村里边人都感动,我是更感动。

    从第一天扛起摄像机,老高已经完成了52部作品。他的目标是拍100部片子,现在年纪越来越大了,有时会觉得要赶时间,他怕来不及。为此,老高还动员妻子来给自己做帮手。

    我只要能动,我只要能走,我只要能驾车,我就肯定会拍。真的,我已经决定了,谁都动摇不了。我现在给我老婆做工作了,我说孙子大了咱们两个就出去,你也别在家里坐,你给我打个下手,真的,我老婆也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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