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对壁画本身而言，重要的是我们怎么去修复它，如果它发生了这些病害，我们怎么去修复它呢？

首先我们来看看如果发生起甲，发生了酥碱，这样一些壁画我们怎么来修复？

起甲和酥碱的修复的工艺和材料是差不多的。因为颜料都下来了嘛，地仗也很多地方都没有了，那么就要把这个东西贴回去。所以我们通常是用某种修复材料把这些颜料什么的把它往回贴，贴回去。修复材料通常用的是一些有机高分子的材料，也有用明胶的，浓度很低，2%-3%左右的浓度。

做这个修复通常要有很多的前期工作要做，比方说我们需要做一个病害调查，需要知道哪些地方有什么样的病害，严重程度怎么样？然后整个地仗或者崖体要先把它加固，然后要在实验室里面对这个修复材料做一个筛选，做一个初步的配置和筛选，看看哪一种最好，然后才能到现场去做修复。

整个修复工艺大概是这个样子的。首先是清除壁画表面的尘土，把脏东西先去掉，然后往这个壁画的里面用注射器给它们打针，把修复材料黏合剂注射到这个壁画里面，然后用刀轻轻地压，把起甲的这个地方的壁画往里面压回去，然后用棉球再把它轻轻地排压一下，把里面气泡赶走，做好之后在整个这一块外面再喷涂黏合剂，最后用这种软胶辊来滚压壁画。这个是整个修复的一个基本的工艺。

我们来看看照片，第一个是清除壁画表面的尘土。这个就是要把表面的一些脏东西，灰尘等等要去掉，否则的话会影响黏合剂黏合的效果，所以做的时候就是用毛刷，或者有时候用棉花，清除表面的尘土。然后用洗耳球，洗耳球把一些已经起翘了的颜料里面的尘土吹掉。洗耳球是一个球体，前面有一个尖嘴，然后就把这个尖嘴对着这个壁画，按压洗耳球就会有空气出来，然后这个里面的灰尘就可以吹掉。这个是在敦煌壁画现场用洗耳球来吹尘土的一个照片，就这样一个工艺。

把尘土去完之后，下一步就是要注射黏合剂。这个黏合剂就是用我们通常在医院里看到的那种注射器来注射的。它是把修复材料缓慢地注射到壁画的裂口处，然后注射器的针头要伸到壁画的里面，而且在做之前在壁画的外面要事先画好一个图，把这个画面分成小块，每一块大概十个平方厘米，然后按次序一个一个地这样来注射。这个是一张照片，也是在敦煌壁画做注射修复的时候一张照片，每一块都要注射2～3遍。这个是一个非常精细的活儿，注射完之后就要用刀轻轻地把这个起甲的壁画的颜料或者白灰往回压进去。

当黏合剂被吸收之后用刀，这个刀有时候用木头的，也有用竹子的，也有用不锈钢的，他们这个刀是特制的，是一个“Z”字形的这样一个东西，前面是一个三角形的很平的一块东西，用来压这个非常好，把起翘的壁画慢慢地、轻轻地贴回到地仗层。这个照片就是的，大家可以看他还在注射，用注射器在注射，这个再慢慢地往回贴。

然后用棉球排压起甲壁画，就是用刀把它贴回去之后还不够，还要用棉球再把它压一遍。这个是怎么做的？就是用非常细腻的白绸缎把棉球包在一起，包成一个包，而且不能用纱布，也不能直接拿棉花在上面弄，因为纱布的话会有一个什么问题，纱布是有纹理的，如果你用纱布在上面贴的话，在这个壁画表面会看到纱布的纹理在上面印着。棉花这个东西它上面有很多很细小的纤维，本来这个壁画表面是有黏合剂的，注射了黏合剂，贴过去之后这个纤维就在里面黏住了，也不好，所以必须要用白绸缎把棉花包起来。然后压的时候很讲究，要从壁画没有开裂的地方往开裂的地方轻轻地滚压，这样是为了把起甲的壁画里面的空气排走。你不能从开裂的地方往没有开裂的地方压，要从反方向这样慢慢压过去把气泡排除，所以这个也是要非常小心地来做。这个人他就是用这样一个很小的棉花在这里轻轻地在压。

这个做完之后还要在整个壁画的外面喷涂黏合剂。这个是怎么做的呢？就是用小型的空气压缩机，实际上就是一个大号的喷壶，这里面装的是黏合剂，然后对整个修复的这块壁画慢慢地喷黏合剂。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方面是可以对没有发生起甲的壁画进行一个加固。另外一方面可以检查，如果这个地方有起甲的壁画，但是我们可能肉眼不是很容易判断，这个地方就没有注射黏合剂，可能就会被遗漏了。因为有的地方起甲的时候里面虽然脱离了，但是外面还看不到这个裂缝。如果这样喷了之后，有起甲的壁画已经脱离地仗但没有起翘，外表看不到，那么喷了之后颜料层会软化，软化之后会鼓起来一个个小泡泡，我们就能看到这个地方是已有起甲了，但是我们还没有看到，还没有注射黏合剂。这个时候再往鼓泡的颜料层下面注射黏合剂，所以这一步也非常重要。

最后就是用软胶辊，这个东西，用软胶辊滚压壁画。这个也是要用白绸缎铺在这个壁画上面，这是一段白绸缎，这里，铺在上面，然后用软胶辊慢慢地滚压，压过去，用力要非常均匀。这样做完之后整个修复过程就基本上结束了。

这个是起甲、酥碱壁画的修复的过程和工艺。

对于空鼓壁画就很不一样了，空鼓壁画我们刚才讲的是地仗层和基底层之间脱离，里面有一个很空的地方。

那么这个要怎么修复呢？就要注浆回贴。它适用于大面积的空鼓，就是要把修复材料灌到地仗和基底之间这样一个空的区域里面，然后再贴回去，所以适用于大面积的空鼓，但只是局部壁画的中间部分脱离岩体，地仗的四周没有脱离岩体。什么意思？就是有的空鼓的壁画能看到它旁边的有一个边缘已经开裂了，然后从下面看的话能看到里面是空的一部分，但有的空鼓壁画它周围没有明显的裂缝，只是中间鼓起来了，那么就要用这个注浆回贴的方法。修复材料在敦煌用的比较多的叫聚醋酸乙烯。这个东西实际上我们应该是很常见的。如果大家有喜欢去搞画画的话，做画框，很多做画框或做相框，大的画框会用到一种黏结材料叫白乳胶，就是这个东西。

它的修复工艺大概是这个样子的，首先要钻注浆孔。这个是怎么做的呢？就是在空鼓壁画附近，要找这个画面上不是特别重要的一些部位来钻孔。一般就是拿钻孔机，电动钻孔机斜着这样往下面钻一个孔，孔径大概0.5～1厘米，我们常见的孔是8毫米。为了能够观察浆液的情况，需要在注浆孔，在这个壁画上要留一个观察孔。这个东西是一个工艺，我们在做修复的时候，要往里面钻孔，你不能这个地方只钻一个孔，因为你钻一个孔的话，我不知道你到时候灌浆的时候它里面是什么样的情况。如果这个地方钻了一个孔的时候，要在它的上面大概10个厘米或者12个厘米这个地方再钻一个孔，做一个观察孔。我们每次灌的时候就从下面灌进去，然后在上面观察，如果下面灌的时候发现上面这个浆液已经流出来的话，就说明这一块地方可能还没有分布得很均匀，它还没有往里面渗透进去，就要停止一会儿，等一会儿再灌，所以必须要留一个观察孔。所以一般灌的时候上面的孔是观察孔，下面的孔是往里面灌浆液的。钻孔也很讲究，事先就要想好，布局要合理，而且不能开在同一个水平位置，否则的话你就看不到了。而且孔之间要保持一定的高度差，这个非常讲究。然后下面就是要装注浆管，这个管通常是用透明柔软的塑料软管，这个管就要插入到空鼓壁画内大概15个厘米，外面是要留10个厘米左右，然后注浆管和孔壁间还要填塞东西，要填塞15%的醋酸乙烯乳液调和的泥浆，把泥跟醋酸乙烯混在一起，然后再灌到注浆管和孔之间把它固定住，否则的话这个孔容易松动对吧？这个做好之后就要安装支顶的壁板。为什么要做这个东西？我们从外面要把浆液灌到壁画里面去，它会向外产生一个很大的压力。因为在里面要流动，往里面灌的时候它会往外有一个压力，所以要把壁画外面加一个板把这个地方顶住。这个壁板大小大概是一个平方米左右，也是要预先开孔，这个孔要跟你钻的孔位置要对应好。壁板里面先要铺一层泡沫塑料，再铺一层光滑的纸衬面，然后让它紧紧地贴着壁画，用螺杆把它固定住。

通常在修复壁画的时候，在洞窟里面都要搭脚手架，因为很高，要搭架子爬上去。这个支顶的壁板就用螺杆跟脚手架固定在一块儿就会比较稳固，这个做好之后就可以开始灌浆液了。这个浆液常见的也是用聚醋酸乙烯的乳液，然后跟我们地仗的材料澄板土混在一起，0.6∶1这样一个比例混在一起，它是采用小型的注射器，然后跟管子连在一块儿直接往里面灌，灌的时候要严密地观察，就是要观察那个观察孔，如果发现观察孔里面的浆液流出的时候要立即停止注浆，而且要依注浆孔的高低位置从下往上依次来注浆，每次注浆要有一定的时间间隔，要等浆液慢慢地固化，同时慢慢地要增大螺杆的支撑力把这个壁画往里面压进去，这样才能使岩石和地仗整个都填充得很满，最后做好之后，等浆液固化稳定之后就要把壁板拆掉。拆掉之后注浆管通常是要切掉，或者用剪刀剪掉，剪的时候要往里面稍微剪一点，不要让管子留在外面，壁画外面一段，要往里面稍微剪一点，然后还要用跟地仗相同的材料，比方说用澄板土把这个孔再重新填补进去，然后再做旧，这个做旧也很讲究。很多地方做旧是怎么做的呢？就把土拿来捏得很碎，做成很细的粉末，然后放在一张纸上，对着这个孔轻轻地吹，把土像灰尘一样吹过去，这个地方就慢慢地做旧了。这个是一张做空鼓壁画修复的照片，这就是一个支顶的壁板，这里用锚杆把它固定住了，往里面在压。

而且做空鼓壁画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我们刚才讲的空鼓壁画也跟这个盐有关系，这个里面也有很多盐分在里头，所以在做空鼓壁画修复的时候，通常同时也要做一个盐分的去除，就把里面的盐要吸出来，我们叫脱盐。脱盐用的方法叫贴敷脱盐，就是用一些非常吸水的纸、布包在这个板上面，然后把它贴到壁画上，这个纸上面比方说上面浇点水放上去，那么这个水它会把里面的盐溶解掉，然后再吸到这个材料上面，过半个小时把它拿出来把纸换掉，再上新的纸再贴上去，再过半个小时再把它拿出来，就这样往复地贴敷循环，最后能把这边的盐脱掉很多。脱盐的贴敷材料在敦煌用得比较多的叫KC-X60这种纸，是用纯木浆跟无纺布混在一起的一种吸水性非常好的材料，它很吸水，所以可以看到这个板子里面实际上还有一层这种材料，它是用来贴敷脱盐的，有的也用海绵，用海绵也非常吸水，效果也非常好。

刚才讲的这些壁画，针对不同的壁画的病害修复的这样一些工艺、材料，还有它们的过程，大家可能会感受到好像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非常复杂。敦煌的人告诉我，他们现在修复一个洞窟要花十年的时间，这个时间非常长，而且他们的修复师要不停地这样往复的劳动，要十年时间才能修好一个洞窟。敦煌有多少个洞窟？400多个洞窟！所以整个敦煌壁画保护和修复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而且，以前修复的洞窟可能现在还会出现问题。比方说曾经在20世纪90年代末到2005年这些年修复过一个洞窟，前几年发了大水之后这个洞窟里面的壁画又出现新的问题了，又要来进行修复，所以耗时非常长。而且以前做过这些修复，用了这些材料，甚至用了这些方法和工艺可能都是有问题的。这些材料说不好过个几年之后就会老化掉。我们前面讲得很多的修复材料用的是有机高分子材料，这些材料它是会老化的，它可能会失效。这些没有效果之后我们又要重新来做一遍修复。而且它怎么会失效，怎么会老化，这个东西现在还说不清楚。所以说保护和修复这些壁画是一项长期的、艰巨的任务。国家目前对这个也非常的重视。我们国家有一个系列的科研项目叫973计划，大家有没有听说过？是国家基础科学领域里面可以说档次最高、水平最高的一个计划，它在文物领域里面，第一个973的计划就是做敦煌壁画的保护，就是要研究这些保护材料它到底能不能够耐久，会不会老化，会不会失效，一旦发生老化和失效，我们要怎么处理它们？所以国家也非常重视，投入了很多的财力，像这样一个项目是好几千万的项目，非常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