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爱尔兰,是早期修道院时代重要的爱尔兰知识分子;就其独创性而言,他是卡洛林时代杰出的哲学家,也是从波爱修到安瑟尔谟的整个拉丁哲学家时期杰出的哲学家。爱留根纳的独特之处在于,相较于卡洛林时代的其他西欧学者而言,他非常熟悉希腊语,这使他能够接触到从卡帕多细亚人[注]到尼撒的格列高利的希腊基督教神学传统,而这在拉丁西部完全未知。爱留根纳完整翻译了晦涩的拉丁文著作《狄奥尼修斯文集》[注];他还翻译了尼撒的格列高利等人的一些著作。
爱留根纳一直尝试从多种多样的思想中找寻出一条持续而系统的基督教新柏拉图主义的理论路径。在特别借鉴了巴兹尔[注]、尼撒的格列高利、伪狄奥尼修斯,信者马克西姆[注]以及拉丁西部的权威作家如西塞罗、奥古斯丁、马克罗比乌斯[注]、M.卡佩拉[注]、波爱修等人理论的基础上,爱留根纳建构出一种高度原创的宇宙论,其最高原则是“不动的自我同一者[注]”,此自我同一者产生所有事物并使万物回归于此。无论爱留根那是否有可能直接了解普罗提诺、波菲利、普罗克洛斯[注]或者其他的非基督教的新柏拉图主义者,借助于4世纪的哲学家卡尔西迪乌斯(Calcidius)对于柏拉图《蒂迈欧》的部分翻译,爱留根纳对柏拉图思想的直接了解是毫无疑问的。
爱留根纳发展了新柏拉图宇宙论,据此,无限的、超越的和未知的上帝通过自我表达(self-articulation)、造化(procession)或自我创造(self-creation)的过程而超越了存在(being)和非存在(non-being),由神圣之“无”(darkness)或“非存在(non-being)”进入存在之光(the light of being)即基督(Christ)。永恒时间中万物的根本原因继而对应了万物受造的效果(created effects),因此,受造物完全依赖并最终复归其来源,即上帝的目标或观念(the causes or ideas in God)。这些原因本身被认为是多种多样的,是无限的,实际上是神圣者的原则之一。整个现实或自然都参与了一个包括诞生(exitus)和回归(reditus)原初的动态过程。上帝是超越一切的“一(One)”、是“善(Good)”或“至高原则(the highest principle)”,因此可以说是“超越存在的非存在(the non-being that transcends being)”。与传统的新柏拉图主义不同的是,在爱留根纳的对话体著作《论自然的划分》[注]一书中,包括上帝和受造物的最高的宇宙原理被称为“自然”。
爱留根纳将自然定义为“万物的总和”。在爱留根纳这里,“自然”既包括“那些是的事物(ea quae sunt,即存在)”,也包括“那些不是的东西(ea quae non sunt,即非存在),亦即,“自然”指涉包括上帝及自然宇宙在内的一切存在(包括非存在)。这种神圣的自然可以分为4个“种类(species)”或“分区(divisions)”亦或“区分(divisiones)”的集合:①指“创造而非受造的自然(Natura quae Creat et non Creatur)”——上帝是自无创有的万物之因,同时也是万物生成和变化目的因,而其自身却无需预设原因。②指“创造而且受造的自然(Natura quae et creatur et creat)”——上帝启示而成的“观念”。神性观念构成形式因而成为一切被造物的本质原型。万物分有观念的原型而形成一切存在者的分殊的本质。神性观念的产生是神的显现,而非一种时间性现象。③指“受造而非创造的自然(Natura quae creatur et non creat)”——现实事物的现显,它是神自无中创生而成的现实世界,亦即狭义的自然宇宙。④指“非创造亦非受造的自然(Natura quae nec creat nec creatur)”——万物复归上帝,上帝成为万物的目的因而存在于万物中。此4个集合可以被视为“自然”的4个阶段,最终仍与来源保持统一。关于自然的这4个区分(阶段)的总和应被理解为上帝,表达为“万物的开始、中间和终点”。
爱留根纳的宇宙论在概念上对于当时的哲学家和神学家来说似乎太先进了,因此,他的理论除了在9世纪时的法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外,在10世纪和11世纪则被普遍忽视了。12世纪,新柏拉图主义者复活了爱留根纳的代表作《论自然的划分》,他的思想于是在沙特尔[注]和圣维克多[注]等哲学家中开始流行;在14世纪和15世纪,爱留根纳的理论继续对基督教新柏拉图主义者诸如M.J.爱克哈特[注]、库萨的尼古拉斯产生了相对重要的影响。爱留根纳的作品的第1版印刷版出现在17世纪,但直到19世纪,人们对他的兴趣才得以恢复,特别是在G.W.F.黑格尔的追随者中——他们将爱留根纳视为思辨的唯心主义的先行者,将他视为“西方的普罗克洛斯”和“思辨哲学之父”。比利时学者M.卡普因斯[注]在1933年出版了其关于爱留根纳的研究著作《约翰·司各特·爱留根纳:其生活、工作和思想》[注],接下来的20世纪又接连出现了许多有价值的研究著作。爱留根纳被认为是一位超越那个时代的高度原创的形而上学和思辨的、杰出的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