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传入中国后,在翻译梵文佛经时,对人名、地名等专有名词和咒语往往采取音译,即用汉字记录梵文读音。梵汉对音是研究汉语音韵学的一种重要材料。通过梵文的读音和不同时代不同地域梵汉对音的规则来了解该时该地汉字的读音,是汉语音韵研究的一种重要方法。
最先倡导用梵汉对音研究汉语古代语音的是梵文学家钢和泰(Alexander von Stael-Holstein,俄国,1877~1937)。他利用宋代法天的对音材料,同瑞典汉学家高本汉构拟的《切韵》音相比照,以此说明梵汉对音在研究汉语音韵学中的重要性。汪荣宝(1878~1933)是第一个用梵汉对音材料研究汉语音韵学的中国学者。法国汉学家H.马伯乐(Henri Maspero,1883~1945)于1920年发表《唐代长安方音》,利用唐代不空和尚的梵汉对音材料,研究唐代长安方音。梵汉对音的研究,促使汉语音韵研究由清代学者的古韵分部转向古音音值的拟测,包括考订个别声母、韵母的音值和整个音系的拟测。罗常培《知彻澄娘音值考》一文,考证出公元6世纪末至11世纪初知彻澄3个声纽的读音。陆志韦和李荣用梵汉对音证明《切韵》的全浊音声母不送气。俞敏《后汉三国梵汉对音谱》一文,开始对上古晚期整个汉语语音系统的研究。他主要考证了后汉三国时期的声纽系统,对元音、韵尾和声调系统也做了初步的拟测。该文对梵汉对音研究的理论方法有如下贡献:①用梵文元音替换规律的理论,解决对音材料中元音混淆现象,用“连声之法”分析梵文和汉语之间的音节对应;②辨识汉译梵音中的中亚、印度方言因素;③处理对音材料时,用梵文原文和别种译本进行校勘。20世纪80年代以后,利用两晋、南北朝、隋、唐、宋代译经材料进行梵汉对音研究的论著大量涌现,推动了对汉语中古音的研究。
由于汉译佛经数量巨大,译经人的国别、时代、译经地点等因素的不同,再加上汉梵两者语音结构、音系规则的差别,一个梵语原词往往有不同的汉字音译形式,而不同的梵语词却可能有相同的汉译形式。这种复杂情况虽然给利用梵汉对音研究汉语语音带来表面上的困惑,但实际上,却可以通过深入的分析窥见汉语语音的历时变化和不同汉语方音的差别,以及梵汉对音所透露的其他有用信息,如下表所示:
梵词 | 汉译 | 说明 |
purusa | 富楼沙(姚秦鸠摩罗什译) 补卢沙(唐玄奘译) | 梵语pu,唐以前音译“富、福”,说明彼时“富、福”等非母字尚无轻唇音的读法。唐玄奘改译为重唇音帮母字“补”,说明唐时“富、福”已经读为轻唇音,不能对梵音p了。 |
pudgala | 福伽罗(东晋佛驮跋陀罗译) 补特伽罗(唐玄奘译) | |
nāga | 那伽(唐玄奘译) 曩誐(唐不空译) | 梵语浊塞音不论送气不送气玄奘都用浊塞音字来译,而不空用鼻音字译不送气浊塞音和鼻音,用浊塞音字来译梵语送气塞音。说明不空所用的长安方音鼻音字带有浊塞音成分,而浊塞音字带送气成分。 |
bodhi | 菩提(唐玄奘译) 冒地(唐不空译) |
这就要求研究者分析对音材料时,力避简单从事,应从多方面去考虑问题,参证尽可能多的材料,以探讨更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