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温韵学残卷》已经有了“等”的雏形。早期韵图如《韵镜》《七音略》把同一个声调分为四行,然后按韵填字,这四行就被后人称为四等。
音韵学家把《韵镜》放在一等位置上的韵叫作一等韵;把“外转”图中二等位置上的韵叫作二等韵,“内转”图中二等位置上的叫作假二等;把三等位置上的韵叫作三等韵;把四等位置上的“齐先萧青添”叫作四等韵或纯四等,这五韵系以外的三等精组和以母字叫作假四等,唇牙喉音字叫作重纽四等。假二等、重纽四等、假四等实际都是三等韵。
等与韵的关系较为复杂。《广韵》中有些韵只占一个等,如《韵镜》第二十三图(图1),平声一等是寒韵,二等是删韵,三等是仙韵,四等是先韵;有些韵兼跨两个等,如第二十八图,戈韵占了一等和三等的格子。有些韵看上去占了三个等(如麻韵)或四个等(如东韵),实际上这些还包括了假二等和假四等,和前面的情况不一样。《韵镜》把一些声母进行了叠置处理,如齿音的一四等放精组,二等放庄组,三等放章组和喻三;四等放纯四等和三等精组字、以母字;重纽四等的唇牙喉音字也放在四等。由于四个等与声母搭配的能力并不相同,三等与声母配合最多,所以《韵镜》在归字时有时会出现三等格子不够用的情况。为了安排这些字,《韵镜》就把其放在相应的二等与四等的位置。具体来说,是庄组字放到二等,精组和以母字放到四等。这就是通常说的假二等和假四等。另外,在“支脂祭真仙宵侵盐”八个韵系里,唇牙喉音字往往有两两对立的小韵,韵图把其中一类放在三等(重纽三等),另一类放在四等(重纽四等),放在四等的也算一种假四等。
以《韵镜》内转第六开(图2)为例,脂旨至韵只有三等韵,平声脂韵栏二等位置的“师”就是假二等,“咨郪茨私”就是假四等,唇音位置的“纰毗”、喉音位置的“伊夷姨”就是重纽四等。
《韵镜》中有的图四等俱全,有的图只有一个等位置有字。而有的图如二十五图三等宵韵的精组和重纽四等(A类)本图已无处安放,就单独置放在二十六图的四等位置。这是比较特殊的现象。
有学者认为“等”只是韵图中某种归字的安排,并非实有语音分别的四类,但从音系表现上简要来看:①《广韵》切上字一、二、四等同类,三等自成一类,由此可以区分出三等字。②上古汉语中来母字几乎没有二等字;官话中只有二等字的喉牙音开口腭化,合口不腭化,通过历史比较法可以分出二等字。由此可知,中古四等不仅是实有语音区别的四类,甚至还可以说连通了整个语音史的演变。那么四等间的区分条件是什么呢?
江永《音学辨微》说:“音韵有四等,一等洪大,二等次大,三四皆细,而四尤细。”后来不少音韵学家都同意这一观点,比如王力就接受了高本汉的观点,认为“一二三四等表示元音从后到前……这个问题才算基本上解决了”。但这一观点仍存在问题。一是《广韵》中存在兼有两等的韵部:分别是兼跨一、三等的东韵、戈韵和兼跨二、三等的麻韵、庚韵,根据《广韵》“一部一个主元音”的构拟原则,这些兼跨两等的韵主元音相同,那么分等就另有非主元音的标准。二是就具体音值来看,学者一般将《广韵》(《切韵》)中的二等江韵构拟为ɔŋ,将一等曾韵构拟为əŋ,这样二等就可以比一等更后更低,江韵在韵图中自占一图,如果以后低为标准,作者完全可以将其放在一等;学者一般将三等止摄中的某个韵构拟为i,这样就没有任何一个四等韵字比它更前更高。
因而当代学者开始逐渐考虑从介音角度区分四等,一些有代表性的观点如下:
上古 | 中古早期 | 中古晚期 | 现代普通话 | |||
王力 | 李方桂 | 郑张尚芳 | 潘悟云 | 麦耘 | ||
一等 | ∅ | ∅ | 长元音钝音 | 主元音非e | ∅ | ∅ |
二等 | e | r | r | ɯ | ɯ | ∅/非见系 i/见系 |
三等 | i̯ | j | 短元音 | i | ɪ | i |
重纽三等 | j | r+短元音 | ɯi | ɪ | i | |
重纽四等 | ji | 短元音 | i | i | i | |
四等 | i | i | 长元音锐音 | 主元音为e | i | i |
上表列举了各家对不同时段四等开口字的构拟(重纽三等、重纽四等见“重纽”)。有些观点已被学界大多数学者承认,比如上古二等字有r介音;有些观点还在积极讨论。所谓四等,在不同时段区分标准不同,上古时期可能就以介音与主元音两个标准来区别;但中古能否也以介音为四等的分类标准,比如是否二等字还有ɯ介音,学界存有争议。由于诸家对于《韵镜》产生时代、音系性质认识都不一致,所以对《韵镜》中的“等”具体反映了哪种情况这一问题学界至今未达成共识。
四个等并不是壁垒森严的四类,有些字因为特殊音变可以从一个等变到另一个等。比如邵荣芬指出尤韵和东韵三等明母字之所以没变轻唇,就是因为这些字“在轻唇化之前可能已由三等转到了一等”。再如喻三与喻四在韵图上实际表现为重纽三等与重纽四等的关系,这种关系也是后起的。